落实了木料,次日清早我和贺二哥又去看油漆和涂料。从长城饭店后门出去,就是当地有名的跳蚤市场,二哥说里面的许多东西其实就是“贼货”,即赃物。道路两旁是排排鸽子笼般的小店铺。当我们点烟时,有在街上闲呆的黑人伸手请求“One for me” (给我一支),我给过第一次后再也不敢给了,我想我的烟数量远远少于他们的手数量,让可爱的香烟再在我兜里多呆一会吧,那可是我从万里以外的中国带过来的。在一个牛肉店,我们看见了里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我怕认错人,便走进去伸长脖子打量,嘿,真的又是漂亮雷女士!哈哈笑起,不愧是广告语所云“大宝,天天见”。
“我们什么时间要去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做什么?”在车上我将此复杂问题抛给ANNY,回答曰“要请一个黑人朋友吃饭”;关于地点及方式,在她的“西餐、中餐、的士高、卡拉OK……”几番提议并不能如意后,我设想了一个“非州乡土餐 & 非洲乡土音乐”的地方。“嗨!还真有!”她赞同。于是ANNY在带我们逛了一个丝毫不逊于国内的又亮堂东西又贵的大型超市Arcades后,接上一位黑人朋友LINA,车子停在了这个叫“CHRISMAR HOTEL”的地方。
大家正吃饱了没事干,开始询问饭店经理演出何时开始。这是个白种中年男人,一口夹杂着浓重弹舌音的英语使我立马猜出他是意大利人,因为我几乎同时想起了帕瓦罗第《我的太阳》里的唱腔。看着我得意的样子,他狡诘一笑,口中连续吐出一串中文“你好再见谢谢不用谢……”,中间丝毫不带标点符号。也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我用法语“麦可西”向他道谢(估计和他的中文水平相似),而ANNY则干脆开始捉弄他:“She is Japanese,and he is Korean,I am Zambian yellow(她是日本人,他是韩国人,我是本国黄种人)”。经理不愧干练,见势不妙立即转移话题大谈特色饮食,不仅不显尴尬,而且在我们个个都吃撑了肚皮的情况下又成功地卖给了我们一个12寸的意大利比萨。
这次贺大哥要亲自开车,否则按他的话来说是“浪费了国际驾照”,可是我们担心他不习惯开右舵车,在这里可是靠左行驶的,而且上午咱们坐 ANNY的车时,贺大哥一直为她“老是不能并到右边车道”白操心了半天。呵,反正人家是合法驾驶,咱们也拿他没法,有资深驾驶员老陈坐在副驾压阵,慢慢走呗。车开了,问题是谁也找不到去温泉的路,贺、陈记得是往机场走到一大半时拐弯。OK,就先找机场吧!车顺着“1号桥”(按成都市的桥名起的外号)出去,朝着机场的方向向东行驶,这个容易。2公里后,路开始不规则起来,我忽然发现,怎么连续拐了两个左转?那不是望回走了吗!不对,马上换司机。尽管老陈车开的棒,可是也得给他一个方向呀?市区里没有路牌指示,我们只有用最原始又最管用的一招:问路。“Can you point me how to go to the airport?”用很书面的英语一路打听,车子象陀螺似的经过半小时兜来转去,终于在郊区看见了路牌,上书“AIRPORT”,然后一个大大的左转箭头!“欧……”我们欢呼起来,车身甩了个潇洒的弧线,一头扎向左道,胜利就在眼前啊。走了100米不到,贺大哥突然醒悟过来:“我们不是去机场,是在这个路口直走去温泉啊!”哈哈,大家一路念叨“机场机场”,倒把主要目标忘了。咱们老陈于是又一个潇洒的弧线,转向这条赞比亚——马拉维国道,现在是不会走错了的,因为就这么一条道了。
于是大家拿起准备好的毛巾拖鞋,折回去顺下游走。走出大概100米远后,看见溪流中有黑人老百姓横搭的木杠,两条两条为一组,恰恰可坐在上边随你洗哪。还等什么,大家脱了鞋一拥而上,开始免费的足浴啊,把汽油费先赚回来再说。先是将脚跟尝试性的接触水面,我的天,还是好烫!只有继续慢慢适应。这时我发现我的座位下面,有许多青蛙残骸,骨肉都在,有些还相当完整,初料是不小心掉进去烫死的,可是怎么会有这么多青蛙同时掉到一个地方?是人放进去的吗?不禁打了个寒战,不想细究下去。几分钟后,我已经可以将脚掌整个放进水里呆上4秒钟,再怎么继续尝试也不能达到5秒了。通红的脚掌拨着这滑腻腻的透明热水,想象着水里富含的矿物质在仔细地杀死脚上的细菌并滋润着皮肤,顿时无比享受。洗毕擦脚时,走来一群黑人小伙子,看样子是来洗澡的,很友好的 “How are you”声不断。我们把位置让开,他们开始脱上衣了,然后就笑嘻嘻地看着我们。哦,恍然大悟,我们快走吧,有HELEN女士在场,人家怎么宽衣?哈哈!
阳光,波澜,船舶,小岛,树木,巨石……形成了许多重复的符号一遍遍冲击着眼球,倒是我所盼望的河马、鳄鱼啊一直没有出现。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航行,船来到湖心的一个长条型巨岛前,沿岛右行,无数参天巨木长在了方方正正的巨石上形成了岛壁。这时船长朝我大声喊叫什么什么“IN THE TREE”,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见百米远处一棵秃树上依稀有个东西,于是拉开长焦拍了过去,放大一看,嘿,是一个脸盘大的鸟窝,白脖黑体的赞比亚国鸟悠然地坐在其中探头探脑呢!
这一周,饭店招聘工作人员,防止“凯尔温事件”的重演,广告上特意注明了This is no charge,It`s free!(报名免费),而free的后面采纳了凯尔温的建议,将句号改为了惊叹号。凯尔温于是顺理成章坐在了招聘桌后,担当翻译兼接待。前天,也就是才星期二,大家发现凯尔温越来越有点不对劲,老是对应聘者说些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对其中他认为不漂亮者,直接大声说别人不漂亮,而对他认为漂亮者,则邀请别人“一起去跳舞”,显得他真是坐上了一把肥交椅。值班的中方人员的英文不说太好吧,但是也不至于差到听不懂他说什么,于是便制止他,可是没用,一不注意他就依然我行我素。下午,几个女孩来找赞方经理办事情,凯尔温以为她们是应聘的,趾高气扬地命令对方填表,对方当然不干,他便要轰对方出去,同时挥舞着拳头要打,屡劝不止。简直是岂有此理,倍感失望的国总立即取消他的试用资格,将这条早已被炒焦的鱿鱼再添一锅铲。我想,此刻最难受的人应该不是凯尔温。
我正在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携预付款溜了的两天后,Memorie终于来了,对我所提的建议和工序显得漫不经心,但诚恳的脸上写满了自信,声称他们是赞比亚一流水准,让我不要担心,不用去看着他们制作,然后他后天将东西拿来时,我must be say good(肯定说漂亮)。我没法相信他,因为我天生的不放心陌生人来操刀,但是看他很有把握的样子,我也就想给他一次机会试试,反正我还有时间。于是,我再次提醒他必须复印放大然后拷贝上去,他点头称是,便在我质疑中离开了我的视线。
事实证明,我的怀疑是非常正确而有必要的。这个Memorie果然不按照我的工序来执行,没有去复印放大,直接对比小稿就用铅笔在木板上手工临摹,做了我这个受过多年写实绘画训练的还算临摹高手所不敢做的事情,其结果可想而知:动态全失、腰脊畸形、刀法业余……总之一句话:惨不忍睹!幸亏只是样品啊,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It`s not a dragon,it`s a snake!”(这不是龙,而是蛇!)他没想到中国人竟然是如此严谨挑剔,被训得目瞪口呆。我干脆当面在电脑上将1:1的图样分6块裁好打印出来编上序号,并且限令他必须来现场制作,以便我随时监督指导。他还是一副不太明白的样子,但是又不得不按照我的方法工作。我告诉他,将放大稿贴在板上,刻时连纸带木一起刻下去,怎么会受打形之苦呢?这样还可以做到高度准确。不服不行,Memorie开始点头了。雕木时,这个家伙竟然用拳头当木槌,来敲打他的雕刀,气得我摇头苦笑,无奈地递了块木块给他。象他刚才那样弄法,木雕未捷手先废啊!雕毕,是打磨,Memorie又来气我了,手拿一寸宽的破砂纸头费劲地东擦西蹭,弄到手指抽搐也效果不大,我只好从头演示,将大张砂纸内裹方木块,这样砂起木板来又好拿又省力又省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老是和自己的手过不去,唉!折腾了一周,他勉强雕出个象样的东西,我基本满意了。发展到现在,他可以一天雕一块,同时也深深听命于我这个中国老师,没想到我还无意中收了个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