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行非洲，请拒绝“有罪推定”

airboat2013

By 叶舒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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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算去非洲独自旅行之前看了一本书，梁子的《非洲十年》，这位独闯非洲的女子，面容清瘦，看上去却很有力量，扛着摄像机就这么冲到原始村落里，在敌意和不解的眼光中，一步步走过了莱索托、喀麦隆、布隆迪、乌干达、塞拉利昂等地方，这些国家的名字听起来只是抽象的符号，脑海里根本拼凑不出任何有关它们的细节。
我的非洲之旅则涵盖了更广为人知的四个国家：拥有天堂桑岛的坦桑尼亚；因马赛马拉大草原而令全世界摄影师倾巢出动的肯尼亚；咖啡的最初发源地埃塞俄比亚；金字塔屹立、尼罗河流过的埃及。
换一种说法，我要去的是这样四个地方。坦桑尼亚，当地工作的朋友同事坐在车里被抢劫，身中两枪大难不死；肯尼亚，就在两个多月前，市中心大型商场一天内发生两起爆炸，死伤近百人，传说与索马里青年党有关；埃塞俄比亚，相对安全很多，却是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埃及，近几年革命暴动不断，掌权者上台又被推翻，整个国家都在风雨飘摇中。
非洲这个词，让人不能不同贫穷、疾病、战乱、肮脏联系到一起，尤其是临行前，正遇上媒体大肆报道埃博拉病毒。而对更多人来说，非洲似乎只是某一片空旷而遥远的土地、新闻联播后十分钟里偶尔出现的贫瘠画面、地图上的一个倒三角形状，甚至连精确到某一个国家都没有把握。面对遥远的非洲，尽管努力消除一切先入为主的成见，我们之间还是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大河。
非洲是如何的？我不想只听人言说，而要亲自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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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桑尼亚，龟岛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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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尼亚，马赛马拉大草原的角马）
来之前太心有戚戚，导致到达后，总觉得目之所及的黑皮肤当地人都很可疑似的。在乞力马扎罗山下的小镇阿鲁沙，一个人从咖啡馆走回旅舍，短短十分钟的路程，却像半个世纪般漫长，我穿着桃红色鲜艳的冲锋衣，怕带口罩太扎眼，就用同色的大围巾把头发嘴巴都围住，恨不得把脸都埋进去，好让别人看不出我这张醒目的黄种人脸。迎面走来的小黑哥全都是细长条的身材，把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两手插在牛仔裤的后口袋里，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盯着我看，仿佛下一秒钟就会做出让人难以预测的可怕行动，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想来都脊背发凉。
从坦桑尼亚边境搭巴士入境肯尼亚首都内罗毕，这座被誉为“东非小巴黎”的城市同样令人心慌。背负十几公斤的大包，惯性增大了，我像只带壳的蜗牛般，极其不灵活地在人行道上移动，根本无法躲避简直迎面扑上来的当地人。所谓举步维艰正是这样一种感觉，何况揣着这张与环境格格不入的脸，甚至不敢大方地抬头挺胸走路，生怕被人注意到这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放好行李，来到内罗毕市中心的Java cafe准备喝一杯生姜柠檬压压惊，谁知刚坐下，就被保安提醒，“小姐，把包放在桌上不安全噢。”我坐的是临街的位置，他的意思是可能会被过路的人顺手抢走。
这才是内罗毕一直觉得与不安同在的原因，在这儿，你也许不能直接看到危险，但对危险的过度防范才更让人心慌。在马尼拉也是这样，进百货大楼前要开包检查，但内罗毕更夸张，每一家超市甚至小商店、邮局都要开包安检，甚至搜身，这些保安人员穿着类似的深蓝色制服，帽子上印着自家公司的logo，大多来自Radar和KK两家警备公司，在这里已经形成了巨大的产业，几乎所有的小区、别墅门口都贴着保安公司的标志，这可不是国内随便雇个老大爷来看门的性质，而是会遇到武装力量有生命危险的行当。
天还没黑，我就匆匆赶回旅舍，严格遵从晚上一个人甚至结伴也不要外出的警告。这儿可不是背包客人满为患、旅游业极其成熟发达的东南亚，别说悠哉逛个夜市了，连晚上去隔壁超市买个东西都胆战心惊。
其实对在非洲行走的单身女性来说，比起当地人，太过“热情”的同胞才更不能放松警惕。在坦桑尼亚和埃塞俄比亚都有过相似的经历，本国人语言不通，倒也不会贸贸然前来搭讪，反倒是在当地工作的中国小伙子，在日复一日远离家人、枯燥又局限的工作环境中，看到遇到困难一筹莫展的单身女孩，必然会伸出援手。自然，绝大多数都是真心想提供帮助的，不排除个别借着保护之名，实则另有企图。
埃塞俄比亚则不同一些，它是非洲唯一没有被殖民过的国家，那里的人有着不一般的自尊心，对于埃塞，除了贫穷和落后，其他听到的多为正面评价。正是这种掉以轻心，让我差点在大街上被偷了手机，但也遇到了无偿带我游览首都的前台小哥、路边咖啡摊超级nice的美女摊主、水果吧里一起喝牛油果汁的小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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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塞俄比亚，教堂外的祷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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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侯赛因清真寺的晚祷）
最后一站埃及，地理位置虽在非洲大陆，严格来说应该算中东地区，进入伊斯兰世界，你所面对的不仅是埃及无穷无尽的骗子和纠缠不清的小贩，还有来自阿拉伯男子不怀好意的目光。即使穿着很普通的短袖长裤走在路上，都会招致四面八方的注意，有时候觉得简直要被看死。在比较保守的伊斯兰地区，我这样独身走在路上的亚洲女性显得尤为招摇过市，很可能受到一些令人不愉快的“打招呼”方式。
一个人上路的时候，无论去到哪里，我并不愿意对迎面送来好意的人进行“有罪推定”，那必定不是出来旅行的本意。在危机四伏的坦桑尼亚，也有桑给巴尔岛这般平静、令人安心的地方。但往往很多境况里，你只能凭一瞬间的直觉去判断，而这个判断说不定会左右你的人生，而这直觉一半来自以往的经验、一半是天意。
除了真正的战乱地区，我觉得所谓的“安全隐患”并不能阻止上路的脚步，安全与否，永远是个不可预测的概念，没有人可以保证呆在原本居住的城市就是绝对安全的，也不是说跑到非洲旅行就一定会被传染上疾病被偷被抢。
正是因此，当我结束旅行回到日本的时候，才发现半夜一个人走去便利店，不用时刻担心被偷被抢、被枪指着、被目光调戏，这种久违的安心感是如此奢侈。国家、宗教、文化，是那么的不同，可人内心追求的东西却是大体相通的。
本文系“蚂蜂窝旅行家”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