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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贝宁的记忆碎片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7-2-8 07:10:52 |显示全部楼层
贝宁故宫
  在遥远的西非,贝宁著名的古迹达荷美皇宫的传达室里,有一本厚达半寸许的贵宾签名簿,如果这些年保管妥当的话,我留在那上面的字就依然还在,即使不在了也无妨,那几个字已刻在我的心里,如此清晰,以至于我一想起来,还能闻到那皇宫里满院子芒果的清香和听到门外集市小贩的叫卖声。
  贝宁应该算是一个旅游国家,优美的自然风光之外,还有不少古迹可看,最著名的就是皇宫,在贝宁工作的中国人戏称它为贝宁故宫。
  皇宫内几棵芒果树托着巨大的树冠,掩出一院子绿荫,地上间或掉了一个青色的芒果,那个头竟比外面市场上见到的大上许多,饱满敦实,很有几分皇家气派。其实从一踏进大门,我就不自觉地拿我们北京的故宫来做比较,越看越不以为然,就这几间泥胚房也敢叫故宫?也就这几个芒果才象点样子。
  达荷美皇宫中的彩色浮雕举世闻名,是列入联合国文化遗产,得到联合国资金保护的古迹,我让导游带我们去看,却原来就在很普通的一个院子里,在一道红土垒就的外墙上,象佛龛那样装饰着一块块彩色浮雕,颜色鲜艳,造型简单,其中一些描述了当年反抗法国侵略军的斗争场面,几种对敌人的处死方式很有意思,有把他踩在脚下用甘蔗刀砍的,有用火枪塞进他嘴里打的,还有一种居然是用石头堵住他的下身,要憋死他,反映了当时的达荷美人民对法国侵略者的痛恨。这些彩色浮雕里有一个很具有象征意义,那是两只自肘部而起的黑手,捧起一个水罐,水罐上好多黑点,导游说这是水罐上的漏的洞,只有大家一起用手堵住洞,才能保住宝贵的水,这个浮雕象征着团结。这倒很有点我们古代流传的那个撅筷子的寓言,只不过中国人崇尚吃,就用筷子来说明问题,而在非洲,水是最宝贵的,所以他们有了这个漏水的罐子。
  导游在旁边不断讲解着,看完浮雕,我也完整地受了一次贝宁的爱国主义教育,在门口的留言簿前,导游盛情邀请我们这些来自远方的客人留言,盛情难却,笔重千斤,说些什么哪?刚进门时的轻狂心态早已不再,难道从建筑学的角度谈谈中贝两国故宫的差异?我有病啊我?皇宫的主人达荷美王在面对法**队进攻时说的一句名言:只要我活着,就不会失去一寸土地,他说到也做到了,这句掷地有声的话,我们那些居住在宏伟故宫里不断割地赔款的列祖列宗能说得出来吗?我恭敬地用中文写上:柳桦来过。
  
  水上村庄
  贝宁有一处号称非洲威尼斯的旅游景点,是水上村庄冈维埃(GAVIE)。
  冈维埃位于首都科托努东北方18公里的诺库耶(NOKOUE)湖里,当汽车长途跋涉来到这里时,远远看见长长的伸向湖里的栈桥上挤满了等船的人,黑压压的一片,还真有点著名旅游区的样子。等买完票,跟着围上来招揽生意的船员走上栈桥,才发现桥上这些黑压压的人,竟然全是做生意的当地人,而且以女人居多,唧唧喳喳地把各种水果、鱼干、工艺品往我们怀里推,环顾四周,真正的游客只有我们几个。
  那条木制的栈桥,其实是个伸向湖中的码头,每隔几步,围栏上就打开个缺口,带着两级简陋的台阶,下面是排列得密密麻麻的独木舟。我很想试试乘坐独木舟的滋味,可我们时间有限,只好坐这里唯一的机动船。码头上有一股子浓浓的臭水沟味,扑鼻而来挥之不去,我们赶紧跳上那只鹤立于一片独木舟中的机动船,看着这个庞然大物异常灵巧地在独木舟中间冲了出去,驶向广阔的湖面,离开码头,那种臭水沟的味道才算消失,随着风,吹来鼻端的是水草的腥气,水算不上干净清亮,船头破开的水带起一片绿色,湖面很开阔,飘着三三两两的独木舟,居然还在船头扬起了帆!帆都不太大,有的用补丁渲染得五彩斑斓,在劲风中鼓胀得很饱满。这里还看不到水上村庄的影子,极目远望也看不到,因为湖面上,尤其是在主航道的两侧,接连不断的有很多用树枝或棕榈叶柄围成的栅栏,象是捕鱼养鱼的渔场,他们挡住了视线。
  水上村庄所在的这个诺库耶湖是个天然泻湖,也就是说,它和大西洋是相通的,每年雨季时湖水是淡的,而旱季则是咸水。导游正滔滔不绝地讲着,水上村庄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鲜艳夺目的可口可乐的红色标志,在平静的湖面上反射着同样巨大的倒影。我们随即看到了著名的水上村庄,果然,每间房屋都建在植在水下的木桩上,木桩排列很密,离水面有一米多高。穿行在水上村庄里,才发现这里原来也有小块的陆地,上面建着坚固的砖石结构的住房,想必最初的拓荒者是在这几块小岛上存身的,然后随着繁衍的人口增多,才逐渐向水中扩张的,在旱季,这些露出水面的小岛可能会更多,我看到在巴掌大的一小块露出水面的陆地上,一个三四岁的黑小孩,正牵引着一只简单的风筝,试图让它飞上天去。这个情景转眼而过却让我不能忘怀。
  水上村庄的中央有块面积较大的水面,几十只独木舟挤在一起,这里是水上村庄的居民们自己买卖生活用品的集市,因为村里除了鱼虾以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要从岸上运来。对于外来的游客,水上村庄专门有一些卖工艺品的小铺子,都是典型的建在水上的房子,我们自然要一一拜访,可惜工艺品倒和其他地方的没什么两样,估计也和蔬菜水果一样,是从岸上运来的。
  也许是我对气味过于敏感,凉爽的风中总带着一种潮湿的腥气,我想这可能是与海相通的泻湖不可避免的吧,可是当我后来又去过了科特迪瓦阿比让港边的泻湖,却没有闻到这种味道,现在想来,可能是村里过于密集的人口集中在一起,各种生活生产的废弃物几百年都依靠湖水来净化,就象一个消化不良的人口气总不太清新一样,湖水也疲惫啦。村民们的祖先是逃避战乱阿贾族人,据说现在这里已经有两万五千多人口了,战乱早已平息了,这些村民们不肯离水上岸的原因可能只是故土难离了吧,这里已经成了他们的故土了。
  游客们是水上村庄最受欢迎的人,一路穿行在村中小河上,每个村民都会向你招手微笑,嘴里还喊着:西尼,西尼!这是法语中中国的发音。中国和贝宁有着长期友好的关系,中国政府派出的援外医疗队在贝宁的城市乡村有良好的声誉,我们也跟着沾了沾光。
  这里的房屋也反映出贫富的参差不起,好的房屋,用细密的竹条建成,房顶上也有型有款,有的还漆成鲜艳的颜色,而简陋的房屋,也有用茅草做顶,四面漏风的。
  我们提出想去一个普通的村民家中看看,驾船的向导毫不犹豫地就把船靠上了旁边的一处房子。房子前有一个码头一样的平台,是木头做的,从缝隙中可以看到下面荡漾的水面。主人正坐在门前整理着鱼网,看起来也不是新网了,他似乎尽力在补一个大洞,看到我们跳上码头,他笑嘻嘻地抬抬手就算打了招呼,任我们自己在屋子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整个房子都是用木头和树枝搭建的,墙壁上透出星星点点的亮光,屋里没什么象样的家具,一目即可了然,我们的猎奇心理没有得到满足,转身往船上走的时候,我总觉得刚才看到的什么东西令我觉得熟悉,上了船才猛然想起来了,屋子里有一盘蚊香,是我们在国内见惯了的仙鹤牌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中国的日用消费品在贝宁一直有良好的市场。
  船带着我们在村中转了一圈,又沿着主要大“街”向外驶去,两侧的那些村民再次向我们打着招呼,我突然觉得这里简直就象我们的周庄一样,每个人都生活在风景里,我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句诗: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我。
  
  。。。。。。。

发表于 2007-2-8 07:11:38 |显示全部楼层
巴西木
  一到贝宁,我就琢磨着怎么完成任务――这是工作之外的另一项任务,为全处的同事带回巴西木去。
  国内的花鸟市场常常能看到巴西木,叶子跟玉米叶有点象,一盆能卖到800多块钱。很多从非洲回去的人都带上几段巴西木,截成尺把长的一段,用塑料袋包着保持水分,断面上还标出上下,回国后把下端放在水中浸泡出根系,就能在花盆里种活了,比商店里卖的便宜,而且还更正宗,可惜这东西很沉,谁也带不回多少,所以同事们的需求量依旧很大,这次有我这样年轻力壮的人来非洲,同事们都指望我能多带些回去哪。
  因此每次去科托努的时候我都在专门卖花的商店停一下,贝宁虽然气候湿润到处繁花,可还是有很多专门卖花的商店,里面奇花异草不少,都是专门买回去装饰庭院的,与路边的野花不可同日而语,象我这样的外国人出现,一般都会有大笔的生意,所以经常受到欢迎,有时还能享受到冰凉的汽水,可是我就是没有见到过这种巴西木,我知道这种树在非洲肯定不会叫巴西木,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望着花贩企盼的眼神,我也只好苦笑,到后来轻易不敢进花店,老觉得自己是进来骗汽水喝的。
  我只好指望自己哪天能在什么地方无意中发现。有一天经过一个村子,突然就看到了巴西木,连连喊停,路边是一户人家的小院,院墙是一排碗口粗的木桩,木桩上端长着绿色的叶子,跟玉米叶子没什么两样。我一直以为这种树是长在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里的,所以才在国内卖到800块钱一棵,没想到在非洲却普通得只是当作院墙,难怪在卖花的地方看不到,它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心想还不如在花盆里种几棵玉米算了。可惜这种体会别人不会有,我要是拿几棵玉米回去,恐怕也说不过去,只好叹口气,向黑人司机表达了自己想要一根这个的要求,他连连点头,下午就扛了一棵小树回来,果然正是巴西木,我随即想起,离回家还早哪,现在砍下来可怎么办?
  我用手势比划着,黑人司机似乎明白了,他把树扛到草丛里,朝着松软的泥土插了下去。雨季过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那棵巴西木生出新叶,已经在这里扎下根来,突然觉得自豪,是因为我,这个院子里从此就有了巴西木了,不知道以后再来的人会不会知道。

      资本论
  我住的房间,以前是项目组的会计住的,丢下了好多旧书,我没事时也随便翻翻,有一天看到一本精装的《资本论》,拿起来却觉得不对,翻开硬壳的封皮一看,原来书里被抠了个洞。
  这个洞有网球大小,是用刀子一点点抠出来的,边缘还很粗糙,最上面有十来页并没有抠洞,盖在洞上,不留心根本看不出来,我摸索着洞壁上的刀痕,琢磨着我的这位前任到底为什么要对《资本论》下这样的毒手,隐约之间我闻到了犯罪的气息,可到底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那以后我一直把这本《资本论》带在手边,随时翻阅,《资本论》本来就是一本深奥的书,现在有了个支离破碎的大洞,读起来就更玄妙了,有一天下午,我看见黑人司机又带着个小贩来了,脑子里灵光一现,明白了这是干什么用的了,这是用来带象牙的。
  这个黑人司机以前就跟着中国人工作过,比较了解中国人的需要,所以时常带着卖工艺品的小贩来我这里,贝宁的铜雕和黑木雕都很有名,我看到喜欢的也挑几件,估计他从中也能拿点儿提成。他带来的小贩也卖象牙工艺品,可是我知道象牙是国际禁运的东西,各国海关都查得很严,所以一直都没有买。
  可现在这本《资本论》却让我心思活动起来,我要过一个象牙手镯,拿进屋子,打开那本《资本论》来一试,正好可以放进洞中,这一定就是用来装象牙的了,我翻检着那个小贩带来的象牙工艺品,以手镯居多,一问价钱,居然比铜雕和黑木雕都便宜,看来国际性的象牙禁运已经给这些不法商贩造成沉重打击了,我暗自比量着洞的大小买了几个,老妈老婆丈母娘,一人来上一个,非洲无所有,聊寄一只镯吧。
  下面的问题就是怎么才能带回去了,每天空闲下来,我就把那几个象牙手镯在《资本论》里放进去拿出来地比划,设想着一路上过关斩将的情形,越想心里越没底,这可是明摆着走私啊,还自制了做案工具,知法犯法,铁证如山。
  人要是起了疑,心里可就不踏实了,我开始向在贝宁遇见的每一个中国人打听象牙制品的事,大家告诉我的都是坏消息,什么按照象牙重量判刑啦,什么列入海关黑名单不让出境啊,那一条我都害怕,我这才明白我的前任为什么放弃了这本《资本论》。
  后来一个好心人告诉我,其实这些象牙制品是可以退货的,当然价格比买的时候要少很多了,按照小贩们的说法,不能退回的钱可以视作是象牙制品的租赁费,毕竟它在你手里把玩了这么久,你也为它欢喜为它忧过了吗,看来人家对《资本论》的体会比我深。
  
  种子
  我的抽屉里丢着几颗巨大的种子,是上次赶集时买回来的,这几颗种子应该是某种大树的果实,买的时候那个当地人连连比划,看他的手势,树可够高的,其实这也不奇怪,这里很多东西都要比国内见到的大,长成树的仙人掌就不用说了,还有一种茅草,跟国内的狗尾巴草一模一样,可就是大了几十倍,长得比人还高,草叶宽得象玉米叶,雨季时走在草地中间的小路上,象穿行在树林中。
  洛克萨虽然是个省会城市,可是一周才有一次集市,商品粗看琳琅满目,仔细端详也就这么几种,火柴,蜡烛,番茄酱,花生,蔬菜,芒果等……居然有很多是进口货,中国的蚊香,印度尼西亚的火柴,日本的蜡烛,我去赶集纯粹是猎奇,喜欢看稀奇古怪的东西。当我在一堆狰狞的猴子头骨中间看到这几颗种子时,还以为这是某种蛾子的蛹,因为和电影《沉默的羔羊》里那种蛾子的蛹很象,等发现是植物的种子时,立刻觉得稀奇,就掏钱买下了,可是这种认为它是动物的感觉却一直存在,老觉得什么时候它会在我手心里裂开,孵出奇怪的生物来。
    其实这些种子更象是某种豆类,比如豌豆,就是比豌豆大上许多,颜色深红,叩之有声,种子很硬,用指甲掐,用钥匙划都不能留下痕迹,一侧还有一个白色的硬边儿。物以稀为贵,买回来日日把玩,种子得了人气,色泽愈发圆润,我一边欢喜一边愁,愁得是将来怎么把它们带回国去。出国前有关动植物检疫的规定也学了不少,平日里读书看报,对外来物种入侵这种说法也很了解,万一这几个种子在国内流落沃土生根发芽,不定会惹出什么麻烦来,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今天终于想到了办法,我先让黑人司机找来一根自行车辐条在石头上磨尖,等他磨好之后我就带着种子去了厨房,点着煤气炉,把辐条的尖头在火苗上烧红,然后对准种子的一侧扎了下去,种子的硬壳开始只是出了个小黑点,我反复这么烧着钻着,硬壳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油迹,随后冒起烟来,不多时手下一沉,辐条穿透了进去。种子里面很软,辐条进出了几次,很快开始钻着另一侧的硬壳,这时一股奶油的香气从种子里传了出来,整个厨房异香扑鼻,我更相信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经过这番火的洗礼,这粒种子肯定就死了,即使带回去也不再有害,等明天赶集的时候,我再去买几个钥匙环来穿上,就成了很别致的非洲纪念品了。
  
  边境历险
  贝宁和多哥接壤,很多住在贝宁的中国人喜欢开车到多哥去买东西,价格便宜,沿途风光也不错,我也搭了另一个中国朋友的车,准备来一次出境游。
  那朋友是个老贝宁了,护照上盖满了多哥和贝宁两国的海关章,不知道跑了多少趟了。所以一路之上,除了跟我聊天就是打瞌睡,对外面的非洲风光看都不看一眼。途中我们在一个小城加油的时候,朋友突然从后背箱里拎出一本挂历跑进了旁边的警察局,过了一会拿着张警察局长的名片出来,我说是看朋友吗?他耸耸肩说不认识。
  到了边境时,已经有很多车在排队了,朋友拿着我们的护照去办手续,我无聊地等在车里,前面边境上有个不起眼的铁栅栏门,上面用铁板焊着巨大的贝宁两个字,这意味着我将踏上另一个非洲国家的土地了,这么想着我就很心潮澎湃,我拿出了相机,想把贝宁这两个大字留下来。谁知当我跨出车门举起相机,突然周围一片混乱,很多人大声吆喝着跑动起来。等我意识到是冲着我来的时候,已经被一群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察包围起来,其中一个瘦小的家伙走上前来,一把夺下我的相机,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我傻了眼,难道这里不让照像?可我不知道啊,只好快步追了过去,那个警察已经进了边防站的办公室了。这个办公室是一个很长的房间,外面开了一排小窗口,每个窗口前都坐着办手续的人,我不敢走进去,只好一个个窗口地看着那个警察在屋里走着。非洲人在我看来长得都差不多,短短几分钟功夫,我就想不起那个抢下相机的警察长得是什么样了,这时我的朋友也发现了异常,连忙追了过来,带着我走到办公室后面,那个警察正在摆弄我的相机,朋友上去解释起来,警察却象没有听见一样,连头都不摇一下,好像是铁定了要把这个相机没收了。我想起以前听说过的那些非洲警察很腐败的故事,就悄悄伸手到口袋里,捏了厚厚的一叠西非法郎飞快地塞给他,那个警察愣了一下,朋友连声制止,可是已经晚了,警察突然高声呼喝起来,更多的警察出现在我们周围,难道我又做错了?朋友拼命解释着,还从那个警察手中把钱夺了回来,然后大声地用中文骂着我:你找死啊,贿赂公务员是要坐牢的,还不赶紧认错!我知道他这也是做给警察看的,连忙点头认错,朋友又把我的护照给他们看,指点着上面寥寥无几的几个海关章,大概是在说我刚刚到这里,不懂法律也不懂规矩,说了半天警察们才散去,然后朋友把那警察局长的名片拿了出来,两个人这才越说越近,开始相互握手,然后互相拍打肩膀,我知道也许没事了。
  后来这警察也跟着我们上了车,他把相机还给了我,还一直把我们送到对面多哥边境,又拿着我们的护照进去帮我们办签证,我知道,这全是那张挂历换来的名片起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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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8 07:12:26 |显示全部楼层
锄禾日当午
  我的院子里有一片菜地,刚到贝宁的时候我没有注意,有一天发现黑人厨师在冲着院子浇水,才发现在那些杂草掩映下,是一片绿油油的韭菜,韭菜长得很茁壮,我掐了一下,一股温热的汁液染绿了我的指甲,韭菜的浓香扑入鼻端,我立刻跳了起来,一叠声地吩咐厨师和面、剁肉,割韭菜,今天要吃饺子。
  贝宁没有韭菜,这片韭菜地是我的前任从国内带来菜籽种出来的,已经好多年了,地肥水美,日照充足,韭菜长得比在国内还壮硕,当地人都知道中国人爱吃这种带着奇异香味的菜,但是他们自己不吃,他们把它当作香料了,常常有当地人向中国人要一根两根韭菜,捣碎了涂在脸上,如果你在街上见到一个散发着韭菜味的当地妇女,可别大惊小怪的。
  韭菜这种蔬菜并不好种,但是一旦种活了却可以吃很久,我后来知道,我们这里的这片韭菜地,在全贝宁的中国人中也都很有名气,以前每到过节,我的前任都把韭菜全割出来,一袋袋装好,开车到首都去分送好友,到了晚上,几乎每户中国人家里,都在吃我们洛克萨的韭菜饺子。
  中国人在非洲种菜是一种传统,每一处中国人聚居的地方,只要有条件,都会有个小菜园子,种着从国内带来的各种菜籽,这倒不是说当地的蔬菜不好吃,但是在万里之外能吃到国内的蔬菜,意义却又不同,会让人觉得离家并不遥远,何况,种菜还是一种很好的消遣,中国人在工作之余,踏着余晖,在菜园子里浇水施肥捉虫锄草,看着菜一点点长大,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这个道理我也明白,所以我就接过了侍弄这片韭菜地的担子,先把菜地周围的杂草清除干净,然后整理沟渠,加固田垄,非洲肥沃的黑土在我脚下散发着潮湿的热气,带着植物腐殖所特有的味道,我象个真正的农民那样弯腰抓起一把来紧紧攥住,嘴里哼哼着:多好的土地啊,肥得流油啊。
  土地当然流不出油,流出油的是我的脸,在太阳下忙活了半天,我身上的汗出个没完,而且往往是出一阵儿就被晒干了,皮肤紧梆梆的,然后稍一活动又再出一层,到后来,出的汗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粘稠,我知道,现在出的都是油了。我望着已经面貌一新的韭菜地,满心喜悦,抄起水龙头准备浇水,一直在房檐下袖着手看我劳动的黑人厨师叫喊着飞奔而来,一把抢过水龙头,把喷涌而出的水柱射向一边,我一愣,他随即用手试试水温,我也跟着把手伸进水里,乖乖,居然是热水,所幸只是太阳下晒热的这一段,我把凉水喷向韭菜,它们很快焕发出绿色,我又用水冲洗着腿脚上的黑泥,后来索性从头顶浇了下来,洗去汗水,充分享受劳动的快乐。
  热闹够了转身离开,我看到菜地一角挂上了一条半米来长的小彩虹,突然感动起来,觉得今天真幸福。
  
  遇仙记
  中午在厨房帮着黑人厨师做饭,我想起在院里见过几株野薄荷,就想去摘几片叶子来调味儿,谁知在院里没走几步,突然就看见了蛇。
  来贝宁之前,几位到过这里的同事说这里有蛇,而且还有毒蛇,要我一定小心,我还直开玩笑,说最好碰见一条白蛇一条青蛇,我也顺便结回仙缘,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蛇遭遇了,而且不是白蛇青蛇,而是条黑色的蛇。这条蛇很娇小,只有一根半筷子那么长,和钢笔差不多粗,全身都是黑色,闪着冷森森的幽光。它显然先一步发现了我,已经在戒备地盯着我了,当我愕然止步注视它时,它突然支起上半身来,面向着我,头变成扁扁的,发出嗤嗤的声音,我本能地向后一退,那蛇随即又转回头俯下身子,向一簇草丛快速游走。说实话,这和我想象中的遇仙太不一样了,蛇也小得象个玩具,但直觉告诉我,这是条毒蛇,要是让它跑了,说不定哪天我一脚踩上去,就彻底结了仙缘了。我连忙转身往厨房跑,抄起窗户下的一支铁锹,有锹在手,勇气顿生,我几步就奔了回来,这时小黑蛇已经离开刚刚躲藏的草丛,正向广阔的草地游去,象一段黑色的绳子被风刮着走。看我又追来,小蛇停下身来,再次树起头部扁着脑袋威胁我一下,那扁脑袋跟我在电视里见到的眼镜蛇一样,我顿感手中铁锹的把儿太短,万一一击不中,它会不会顺着锹把儿爬上来?我咬紧牙抡起来打下去,慌张之下失了准头,铁锹在离小蛇一米多远的地方砍了个坑,小蛇闪开溅起的泥土,转身再走,我提着铁锹继续追着,真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蛇游进草丛,黑色的身影时隐时现,我一边用铁锹拔拉着草,一边追寻它的身影,生怕它埋伏在什么地方暴起发难。这时忽然看到在草丛里,自己穿着拖鞋的双脚白生生的,看起来随时都会被蛇咬上一口,心中怯意大生,停下脚步,小心地退出草地,这才发现汗水湿了衣服。
  回到房间找出蛇药随身携带,那小黑蛇扁起脑袋的样子总在眼前闪现,坐在厨房前的台阶上,看着眼前茂盛的草地,突然对这里充满陌生感,虽然身后厨房里正在煎炒烹炸―――这是人类不同于其它动物的高明之处,可是几步之外,茫茫草地,却依旧是野生动物的领地,我们一点都不了解。
  
  鸽子
  象所有多雨的非洲国家一样,贝宁也喜欢用瓦楞铁皮作房顶,每到太阳落山,屋顶金光一片,我常在这个时候,坐在屋檐下喝着茶,听屋顶上鸽子们走动的声音,听得久了,我能够想象得出他们背着小手,迈着一双小红脚丫,在略带锈迹的瓦楞铁上不慌不忙散步的样子,他们也在享受一天里最后一缕阳光。
  贝宁的鸽子虽然是野生的,但是喜欢生活在有人烟的地方。我屋顶上住着的这两只鸽子,是我亲眼看着他们好上的,那只公鸽子其貌不扬,当年整天鼓着胸脯,支棱着翅膀跟在母鸽子身后转,还咕咕噜噜说个不停,我那时就不看好这公鸽子,可他们还是好上了,还在我头顶安了家,和我成了邻居。小两口每天在我头顶上走个不停,好在声音不大,沙拉沙拉的声音也是非洲一景。
  有一天一个鸽子蛋掉在房前摔碎了,原来楼上的邻居有了喜,可是不小心把蛋都摔下来了,我很替丧子之痛的邻居难过,把蛋远远丢开,谁知过了几天又掉下一个来,这可太马虎了吧,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生命哪?我爬上房前的芒果树,向他们的窝里打眼一望,呵,敢情这两口子正好把窝建在房檐下的一片瓦楞铁上,那蛋一生下来就顺着瓦楞铁往下掉。
  我不能看着他们这么不珍惜生命,于是找来一块破蚊帐,迎着他们家的那片瓦楞铁拴在房檐下,果然第二天就有个蛋掉到了蚊帐里。我没有直接用手去拿那个蛋,而是找个筷子夹起蛋来,因为我想如果蛋上沾了人的味道,也许鸽子就会拒绝孵它了,然后我在屋檐下支起梯子,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慢慢就看到了鸽子窝的情形,真让人心酸啊,这就是鸽子的产房了吗?四面漏着风,硬梆梆的瓦楞铁上随便铺着数得过来的几根干草,公鸽子不在,只有母鸽子不安地看着我,哎,可怜的母鸽子啊,你这算是遇人不淑啊,想当初我就看那小子不怎么样,可你还是被它的甜言蜜语给打动了,这下惨了吧?
  我小心地举起筷子,把鸽子蛋递了进去,那母鸽子显然认出这个失而复得的蛋来,所以虽然不安地咕噜着却不肯离开,我把鸽子蛋递到它的面前放下,收回筷子后又拿出准备好的一块破布递了进去,既能挡住鸽子蛋不再掉出来,又能起到点取暖作用,这才放心地离开。
  那天我一直等到公鸽子飞回来后,小两口嘀咕了一阵,并没有把鸽子蛋推出来才放下心,不久以后,楼顶上就多了一只小鸽子,一家三口背着小手,迈着小红脚丫,在我头顶走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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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8 07:13:09 |显示全部楼层
海伦
  
  从国内带来的磁带被我落在汽车里,一顿中午饭的功夫,就被非洲的阳光烤成一堆垃圾,我忍了一天,还是觉得不能没有音乐,遂决定去买几盘非洲歌听听。
  刚到贝宁时不敢上街,因为贝宁是说法语的,我一句都不会,可现在只好硬起头皮,每天的工作都枯燥无比,如果没有音乐陪着,真熬不下去。
  我知道街角有个卖磁带的小店,从早到晚音乐不断,我拿出几张西非法郎,从大到小认清了数目,又查着字典把几个必须的法语单词抄在纸上,背诵着一路走去,在平坦的红土路上竟然也走得磕磕绊绊,觉得似乎全城的人都知道我就要说法语了。离那个小店还很远,热情奔放的音乐就扑面而来,小店内外全是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我的勇气随着那几个单词转眼消失了,我怎么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我那结结巴巴的法语哪?一下子我脚步沉重,越走越慢,后来索性停了下来,我站在离小店还有十来米远的街头,不知所措,那几个当地人已经发现了我,好奇地打量着,有几个还露出笑容,一副准备上来搭话的架势,露出的一口白牙晃得我心慌,我灵机一动,频频抬起手腕看表,然后不断向街道尽头张望,装出是在等人的样子,我准备再多看几次手表,演得差不多之后再转身回去,虽是落荒而逃吧,也尽量逃得从容些,音乐诚可贵,面子价更高,还是等找个翻译再来买吧。这时,暴响的音乐突然停了,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刚才的心事被人听到了,再扭头看过去,已经有个黑人笑着站起来准备过来了,我顾不上表演下去,转身就走,这时―――
  海伦的声音响起来了。
  这名字我当时并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刹那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歌声,唱的是法语歌,正是世界上最优雅温柔的声音,我停住脚步,刚才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海伦的声音就那么柔柔地响着,四周变得模糊,世界就在我眼前。
  黑人兄弟是那么善解人意,他拿来了这个歌手的磁带,不断向我树着大拇指,我也向他树大拇指,把手里的西非法郎都交给他,让他自己拿钱。我想知道更多她的消息,却只能听懂两个单词:海伦,法国。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法国有个叫海伦的歌星,托国内的朋友查,他们也没有查到。就这样一无所知地听着她的歌声,更觉得萍水相逢,缘分不浅,除了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名字,我只有这十来首歌,已经铭刻在这一段岁月中。
  
  红星饭店  
  在非洲看到一个五角星,是件让我很诧异的事,这个五角星就镶嵌在洛克萨一座水泥建筑的大门口,样子和国内上个世纪那些老电影院上镶嵌的五角星一模一样,也是用水泥浇铸的,想必当年也刷着鲜红的油漆吧,这样的五角星,现在在国内怕是也不容易见到了吧。
  这个建筑因此被到过贝宁的中国人叫做了红星饭店―――它倒真是一见餐厅,而且水准很高,能做出正宗的法国蜗牛来,可惜没有中国人会记得它真正的名字了。
  在北京的时候,马克西姆餐厅的法餐贵得让我刻骨铭心,现在到了非洲,又便宜又正宗―――据说大厨从小就移民法国,到老了叶落归根衣锦还乡,撑起了这片饭店,很快就名声远扬,即使在饭店林立的首都科托努,也有很多人不惜驱车200多公里赶来一饱口福。
  我很快就迷上了红星饭店的法国大菜,法国蜗牛是这里的主打菜,上菜时端上来的是个烤得极热的铁板,铁板上抠着一个个小坑,蜗牛就窝在坑中,兀自滋滋啦啦地响,溅起的油星带着点儿淡淡的腥气,这是蜗牛特有的味道,我撕开烤得烫手的小面包,把蜗牛包在里面,再沾着小坑中的汤汁送进嘴里,嚼得时候还要紧紧闭上嘴,屏住呼吸,生怕美味有所逸漏,每吃一个,都会觉得生活真美好。
  之所以写得这么详细,在我来说,是一次满足的回味,虽然去得次数不少,可心中的疑团却一直未解开,这间饭店上怎么会有一个红五角星哪?对于看着《闪闪的红星》长大的我们这一代人来说,红五角星的含义可非同寻常。后来有机会请教了中国大使馆的文化参赞,茅塞才一顿一顿地开了,敢情贝宁以前是社会主义国家啊,在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先后有23个非洲国家宣布奉行社会主义,贝宁就是其中之一,出现这些社会主义的标志性建筑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稍微一留心,还能在贝宁看到很多当年社会主义建设留下的痕迹,有雕刻着镰刀斧头的雕塑,有象这样的五角星,在科托努最大的解放广场上,还树立着巨大的火炬纪念碑。
  这些当年的痕迹让我产生出许多感慨,尤其是坐在安静的餐厅,品尝着美味的蜗牛,更是觉得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红河谷
  贝宁的雨季来临之后,我喜欢坐在门前的回廊上打发时间,初到贵地的新鲜感过去了,我的日子就象每天两次的大雨,准时而单调。
  回廊上有个木头躺椅是我最喜欢的,据说是以前项目组的木工自己做的,他们在上面躺了两年,项目结束都回家了,我又从国内跑了来继续后续项目,接收了这个大院子,也接收了这个躺椅,头枕在躺椅上,隐隐约约能闻到别人头发上的味道,刚开始觉得怪恶心的,洗了半天也洗不掉,前人的味道已经渗进了木头深处,不过现在已经习惯了,觉得有点别人的味道,倒不至于太过孤单了。
  热带的雨总是说停就停,然后艳阳高照,蓝天骤现,白云一朵朵地飞快移动,象被狼追逐着的羊群。我看着白云就像看着时间流逝,一分钟又一分钟,一小时又一小时,每过去一朵白云,就离回家的日子更近了一步。有一天黄昏,突然听到一阵歌声从墙外传来,旋律是如此熟悉以至于我立刻大声地跟着唱了几句,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那首著名的红河谷,而人家唱的是法语的,我看到一面三角形的小旗在墙外移动,连忙跳起来站到躺椅上,正好可以看到一队小学生正排着队从我的墙边走过去,大概是放学回家了吧,领头的一个打着小旗,跟咱们国内的小学生放学一样。
  这时他们也看到了我,齐齐地向我扬起小手,一片白白的小手心很是好看。我也扬起手,还举起了大拇指,孩子们发出欢呼,叫着西尼西尼―――这是法语里中国人的意思。领队的学生一边也向我招着手,一边约束着队伍,带着他们走远,然后那《红河谷》的歌声又再次想起,我的院子重又归于寂静。
  我在椅子上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上小学时学这首《红河谷》的情形,那会儿怎么会想到长大以后,会有一天对这首歌这么有感触啊。眼见了暮色四合,厨房那边黑人厨师向我发出了开饭的手势,我叹了口气,虽然一点也不饿,可是饭总得吃,吃完后这一天就快过去了。正要转身跳下椅子,突然在门框上发现了什么,我的心砰砰跳了几下,伸手擦掉浮土仔细再看,是一行用圆珠笔写着的小字:
  XXXX年3月17日,生日就这么过了。XX。
  这个XX是我的同事,曾经为了这个项目在这里呆了两年,这一行字,是他过生日时写在这里的吧,我仿佛看到两年前的某个黄昏,另一个人站在这个躺椅上,写下这行寂寞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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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8 07:13:58 |显示全部楼层
将进酒
  在国内的时候,我喜欢泡酒吧,到了贝宁,也很快就找到了卖酒的地方,和国内的酒吧不同,这里卖酒的小店都开在路边,四四方方的一个铁皮房子,迎着街的这一面到了晚上打烊时就变成一块铁板,外面还上着大锁,整个是一个铁盒子,那些酒晚上就存放在铁盒子里。
  这样的酒吧每条街上都有,白天,这面铁板墙用两根铁棍向上撑起来,就成了一个遮阳棚,柜台外面放上几只高脚凳,本街的闲人们陆续坐过来,背靠着柜台,一边喝着酒,一边向过往熟人打着招呼。附近的音响店总是放着震耳欲聋的非洲音乐,听得人热血沸腾。
  酒的种类很多,靠里面的一面墙上密密麻麻摆的全是酒,据说不是少是走私来的,可以喝到正宗的法国红酒,当然,我是整瓶地买回去喝的,在尘土飞扬的街头喝上等法国红酒,没意思。
  我喜欢在这里喝啤酒,酒吧没有冰箱,啤酒都冷藏在放着碎冰块的箱子里,喝的时候,酒瓶子上湿漉漉的,很容易就把商标撕下来了,我有时把撕下来的商标带回住处,后来清点过,已经陆续喝过四个国家七种牌子的啤酒了,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贝宁当地产的啤酒,喝完之后满嘴留香。
  当地人多半喝便宜的马丁尼,或者劲头大一点的金酒,不过很少看到有喝醉的人,其实这里的人并不是真的好酒,而是喜欢这个慵懒惬意的气氛。有时他们只是在这里喝瓶可口可乐,照样可以消磨掉午后最闷热的几个小时。
  去的次数多了,认识的酒友也多了起来,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不影响交流,有时候心情好,就请大家喝一杯,好在也都不贵,比北京那些酒吧可便宜得多了。
  在这样的地方喝酒,是没有下酒小菜的,我有时还真怀念爆米花和花生米。有一次,一个酒友拿来了个油纸包,还没有打开就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酒吧老板也兴奋地凑了过来,还主动给倒了杯酒,那个酒友郑重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串暗红色的东西,仔细一看我差点吐了,是油炸小老鼠啊,酒友热情地伸手相邀时,喉结都忍不住在上下移动,不断咽着口水了,而我却连忙揉着肚子假装吃饱,酒友便和酒吧老板津津有味地分吃一空,我只好不断地往肚子里灌酒,还屏住呼吸,拼命把头扭向街道那边,可耳边却一直充盈着他们的牙齿咀嚼细小骨头的声音,那天之后我好几天都没去喝酒,一走近那条街似乎就闻到了炸小老鼠的怪异香味儿。
  后来听说,当地村子里还有一种用棕榈私酿的酒,劲头不小,滋阴壮阳,等有了机会,一定要品尝品尝。
  
  朗格
  朗格是我说得最熟的一个法语单词,就是牛舌头,用做食物时俗称口条。我记不清自己到底说过多少遍朗格了,但是我知道,每说一遍朗格,就意味着我又吃了一根牛舌头。
  我虽然住在省会洛克萨,可经常要往首都科托努跑,两地相距200多公里,每去一次,都要在科托努吃一次午餐。我以前都是去张清明开的那家海景酒店,可是后来发现那里的价格太贵,适合请客而不适合自己随便果个腹。有个贝宁朋友推荐我去市中心的一家餐厅吃朗格。
  我一直没有搞清楚那餐厅的名字,因为餐厅门口挂着很多法语招牌,而且为了吸引眼球,还都是用各种色彩鲜艳的字迹来写的,字体也是云山雾罩的花体,当然,即使是正规书写的法语我也看不懂,更别提这些图画一般的法语了,我只是牢牢记着这个地方,海滨大道内侧的第一条马路上,十字路口拐角,正对着两颗大树。
  餐厅在二楼,楼梯很陡峭,有一次我去的时候楼梯上有人,我盯着前面那个黑人的脚后跟,突然想起了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西岳,也想起了主席的一句名诗,无限风光在险峰。
  餐厅里面到处都是帷幔,有的厚重,有的轻柔,把外面炽烈的阳光隔绝开,又使屋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感觉,我去过几次后突然明白了,这里就象是法国贵族庄园里的那种样子,服务生也都穿着深红色的制服,戴着白手套,尽力挺着腰板,彬彬有礼,走路无声,我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本书,说是历史上的殖民者,在非洲也努力保持着与欧洲同步的生活水准,不知道这间餐厅算不算是殖民时期的遗风。
  我第一次独自摸上门来,对服务员说出朗格这个词时并不知道这是什么,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发音是否准确,很怕服务员追问,谁知服务员只是无声地一点头就退了下去,不一会就开始布置餐桌,刀叉雪亮,餐布深红,一切都很有品味,我有些后悔自己来得莽撞,隔着那些帐幔看过去,就餐的人大部分都穿着西服,这时才觉得空调其实很劲,连忙把穿着短裤的腿藏到桌子下,身上愈发冷了起来。
  菜上来才知道就是牛舌头,做得肥香无比,连汤汁都好吃,我开始还想保持风度,后来就开始大刀阔斧风卷残云了,要不是极力克制,我会再要上一份的。
  从那以后我只要来科托努,就必定去吃朗格,服务生也不用我再招呼了,只要一坐好,朗格就跟着上来了,朗格成为我热爱贝宁的一个原因。  
  
  螃蟹
  从洛克萨去科托努的路上,经过一个泻湖,湖是和大西洋相通的,涨潮的时候海水会灌进湖里,我有一次经过那里,看到路边有当地人在叫卖螃蟹,连忙让司机停下车来,那些当地人看到车停了,纷纷抱起自己的篮子追了过来,挤在车门口,把一堆篮子举到车窗前,我连车门都打不开了,索性摇下车窗,那些篮子里都是螃蟹,带着海水味的腥气扑面而来,我咕咚一声咽了口吐沫,声音大得吓了自己一跳。
  我让司机帮我侃价,我知道我得装作并不是特别想买的样子,要不然价格肯定高,谁叫咱是外国人哪!可那些螃蟹个个生龙活虎,长得跟国内的大闸蟹一样,我的目光根本移不开了,只在那些青色的螃蟹壳上抚摩不已,而且嘴里似乎又有咕咚一声要响,瞧这点出息吧,我用力扭回头,顺便把吐沫咽下去。司机告诉了我价格,我飞快地换算了一下,大概合人民币十块钱吧,国内这样的螃蟹,就算不是正宗阳澄湖的,也得二十多块钱一只呢,我决定买几只最大的,回去好好吃几天,看我伸手在篮子里挑着,司机告诉我,这是一筐的价钱,我失声叫了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商贩连忙慌张地说着什么,司机告诉我,他们说还可以再便宜些,我的心砰砰狂跳,这一筐有七八只哪,居然才卖十块钱???看到司机肯定的表情,我心中立刻升起一个念头,何不多买一些,带到科托努送人哪?这里离首都还有150多公里,他们平常一定吃不到这么新鲜便宜的螃蟹,于是我按照司机新侃的价格,连买了四五筐,那筐是用湖边的萱草编的,此刻把口一拴,放在后座下面就可以了。
  一路之上,我盘算着都应该送给什么人,朋友这么多,面面俱到也不可能,干脆都送给使馆那帮哥们吧,私人交情不错,工作上也老找人家帮忙。以前来科托努,我总要到繁华的市场上转转,可这次办完公事,又匆匆忙忙跑到使馆把螃蟹留下,然后一路狂奔往回赶,听着螃蟹在身后抓挠筐子的声音,我的心也痒痒的,不断回头安慰它们,别着急啊,我比你们还心急哪。
  回到家里立刻升火倒醋拍姜温酒,片刻风卷残云,连尽三只,大快朵颐,可惜没有几只菊花应景。这时接到了使馆那个朋友的电话,说看到我留下的螃蟹了,表示谢谢,不过,他在电话那边吞吞吐吐地说,这个湖边曾经有一个工厂,湖水受过污染,所以这里的中国人,都不吃湖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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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8 07:14:54 |显示全部楼层
商人魏清明
  刚到贝宁我就听说了,科托努有个开饭店的中国人,正好我要请贝宁建设部的几个人吃饭,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
  这次来贝宁,是我第一次独立工作,一夜之间就被逼着独自面对一切,要么做好,要么垮掉。我一句法语都不会,却要代表公司请别人吃饭,该怎么办?我不得不立刻成熟起来,比如选择到中餐馆请客就是我反复思虑的结果,至少可以避免看不懂菜名的困难。
    餐馆的名字叫海景酒店,正对着繁华的交通岔道,这里是富有的白人区。我们被带到支着遮阳棚的楼顶,大西洋就在不远的地方,虽然被附近高高低低的房子遮住看不到海景,可是那股带着海腥味的风还是令人心旷神怡,我请大家在铺着红色桌布的桌子前坐好,到此为止,一切还都可以靠手势靠笑容来表达,接下来该怎么办?桌角上还放着拳头大小的花盆,我只好盯着它发呆。这时老板走上来,殷勤地打着招呼。也许是一上午言语不通的憋闷,我很高兴地跟他说着中国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原来他就是魏清明。
    我请他拿菜单来,不料他把手一摆说用不着,他们几个爱吃什么我都知道,就看你爱吃什么,我这才发现,原来他和我的几个客人都很熟悉,说话间菜就上了,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这里是中餐西吃,各吃各的,我要的鱼香肉丝上被扣了一碗米饭。
    魏清明拿来一瓶啤酒,斜靠在柱子上和我们聊天,我很快就知道他已经在非洲干了十年,现在全家都来了,孩子在科托努最好的学校上学,福建老家已经没什么亲人了。他与我的客人说着法语,声音象在吵架,这里很多中国人说的法语都有这么股子生猛的味道,与科班出身的翻译绝对不同,他们说的法语就象他们的生存状态,有种挺胸抬头的感觉。
    我的鱼香肉丝很好吃,可我渐渐升起一种失落感,刚见面时那种见到亲人的感觉消失了,他与客人说着法语,与跑堂的说闽南话,与我说着普通话,我觉得自己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主顾而已,他对我并没有老乡见老乡的感受。在门口告别时,看他与门口的黑人说笑着,伸出手握成拳头,在黑人肚子上轻轻一打,然后嘻嘻哈哈抱成一团,我才恍然觉察出刚才的失落是来自于我的孤单,魏清明虽然与我有着相同的血脉,却已经溶入了这里,成了一个非洲人。
  
  神医
  黑人司机萎靡不振,闹肚子了,我给他拿了黄连素,他却不肯吃,只是说要捡点芒果,我大度地挥手随他去捡,拉肚子吃芒果,不知道是不是非洲偏方。
  然后他跟我请假说去找村里的神医看病,我一时好奇,也跟他上了车,他把我带到了一个村庄,很神秘地指着村口的一个小茅草屋让我看,我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只有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坐在墙边打盹。
  这大概是神医的妈吧。我眯起眼仔细打量,年轻时怕也是个美女。老太太看到我,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也热情的打着招呼,司机在身后一通忙活,竟然从车厢里提出一口袋芒果,原来不是偏方而是诊金。
  老太太招呼我们坐下,我看看四周也不象有坐的地方,就在她面前蹲下,听着司机跟老太太咕噜咕噜地说着什么,便说还边大笑,我也跟着笑,礼貌咱还是有的。
  司机转身向我比划着手腕子,嘴里不断地叫着一个人名,我愣了一下,听明白他叫的是我们公司一个女同事,以前在这个项目组当过翻译,怎么,她和这老太太认识?我看着他比划着手腕子,脑海里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知道这老太太是谁了。
  这老太太就是这一带很有名的神医了,当然这是尊称,好多描写非洲的书上,都把她这样的人叫做巫医,据说掌握着神秘的力量,却无人能够了解。话说我们的这位女翻译,在当地市场上买了一副皮手镯,戴了没有几天,手臂却肿了起来,看样子象是对手镯的皮子过了敏,用了国内国外好多药都不管用,还专门去多哥一家很大的法国医院去看过,但是都没有治好,女翻译有病乱投医,就跑到村子里找神医来了,神医也真够神,给她吃了片药居然就好了。
  这个故事我早就知道,此刻我转眼打量着她,果然看到双目开合之间精光四射,深为自己刚才心中的不敬而不安,而神医却依旧笑得慈祥灿烂,更显得高深莫测。司机这会儿开始向她说着什么,好像在诉说自己的病情,神医拉起他的手慢慢摸着,还让他张开嘴往里看了一眼,怎么跟咱们中医里的望闻问切似的,我正琢磨哪,神医已经从屋里拿出一瓶药来,倒出一片麻利地丢进司机嘴里,我觉得那药瓶眼熟,仔细一看,这不就是黄连素嘛。
  神医看我在注意她,向我举举药瓶翘起大拇指。我也连连谦虚地摆手,心中暗自揣测,不知道那个女翻译的过敏症是不是也是用这个药治好的。
  
  特拉瓦伊
  一个非洲人盯着你看的时候,眼睛里透露出的真诚是你无法怀疑的,我盯着特拉瓦伊那双眼睛,乖乖地掏出钱包,把一叠西非法郎递给他。他照例没有接钱,只是伸出两个指头,从钱里面抽了一张出来,然后再次真诚地看着我,说: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这话我听过十几遍了,早已不再当真,但我还是很诚恳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用力地握住,还起劲地摇了摇。
  特拉瓦伊并不是他的名字,而是我给他起的外号,在法语里,这是工作的意思,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来找工作的,看他反复强调这个特拉瓦伊,就以为是他的名字,后来虽然知道了,却也懒得再改,就这么一直叫了下来。
  特拉瓦伊是建筑工人,以前曾在我们公司的项目组干过,学过几句中国话,却是道地的四川口音,据说当年带他工作的中国师傅就是个四川人,这是件很好玩的事,在一些非洲国家,有很多会说中国话的当地人说的是方言,我还遇见过一位,会背山东腔的毛主席语录。
  可惜我没有什么工作可以给特拉瓦伊干,他就整天往我这里跑。我后来听说,当年我们公司的项目组组长在离开贝宁时,曾说过一句豪言壮语,他说:贝宁啊,我们一定会再回来的。当时引起了洒泪的感人场面,现在却给我这后来人惹了麻烦,我看那特拉瓦伊穿着虽然干净,却依旧是我们公司几年前发给他的工作服,已经洗得很薄了,想必这些年境遇不太好,所以赶上饭点了就多给司机点钱,让他带特拉瓦伊一起吃饭。
  如此这般几次之后,特拉瓦伊把我当作了亲人,有一天就站在我面前,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着我,轻声提出了借钱的事,我愣了一下,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句话叫外事无小事,特拉瓦伊要借钱,往大了说也可以算是一次涉外金融业务,该怎么办才妥当哪?看着特拉瓦伊真诚的眼睛,我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掏出钱来,谁知他只拿了面值最小的一张纸币,折算成人民币还不到三块钱,我倒松了口气,如果只是这个数目的借款,我个人都可以承受,哪怕借上十次八次不还也没有关系。
  结果特拉瓦伊还真的借了十次八次,我后来已经懒得数了,他倒是一直很认真,还掏出个小本本郑重地记上,我也偷偷问过司机,司机说他每次借了钱都拿到邮局寄信了,他有个亲戚在利比里亚的拉各斯工作,他想去投靠。
  后来有一天他真的走了,我那时正好回国述职,等回到贝宁,司机交给我一个信封,里面是特拉瓦伊还我的钱,整整齐齐一分不少,我现在还时常会想起他,相信象他这样的人,在拉各斯一定会干得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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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8 07:15:53 |显示全部楼层
偷得浮生半日闲
  今天是贝宁的一个什么节日,到处都不上班,我决定去附近的旅游圣地大波波休整一下。
  大波波在大西洋岸边,还有个小波波,是在多哥境内,不知道波波是什么意思,反正听着很悦耳。大波波很早以前是一个重要的城市,村中到处都是葡萄牙风格的建筑,独自穿行在大街上,仿佛进入了一个被遗弃的城市,街边的建筑雕刻着精美的浮雕,样子很象咱们澳门的大三巴教堂―――也是只剩下临街的门面还在,大门后面的房子已经坍塌泯灭了,残垣断壁上,镂空的窗棂依稀诉说当年的辉煌。村子另一边是不宽的一道河,有木船和独木舟来往摆渡,据说,当年繁华时,这里有只铁船摆渡,一次可以运5辆汽车过河,现在站在岸边,还能看到水下若隐若现的铁船残骸。
  村子的另一侧就是海。沿着沙滩走,才能领略大西洋的魅力,这里的海岸与科托努不同,更加陡峭,于是海浪也更见威力,常常在岸边发出清脆的击打声,离得近了听着,象是鞭子一样的响声。据说,这里的海浪曾经一下子把个美国游客的颈椎打断。
  海的两边照样是望不到头,但是有白色的雾在弥漫,开始以为是风刮起沙子,后来才知道是浪花飞溅的水气,果然,鼻子里满是腥的海水味儿。
  岸边有些鱼船,都是用整棵的大树做成的独木舟,船帮上刻着图案花纹和船名,还涂着花花绿绿的颜色,看起来不象是能在这凶猛的海中使用的,但船边偏偏还晾着鱼网。沙滩上用木棍和布搭着简单的凉棚,布被海风吹得鼓鼓的,象是陆上的风帆,盯着看的时间长了,仿佛周围的景色在迅速旋转,这风帆带着我们御风飞翔。
  走到海边的饭店里,我握着一瓶当地产的黑啤,懒懒散散地盘坐在一个茅草搭起的凉棚下消磨时间,几个白人正在临海的长椅上看书,我突然觉得很有趣,这些白人不远万里从欧洲美洲跑到这里来,就为了在这里住上几天看看闲书,而我在这里忙碌不休,却是为了挣到钱后跑到欧洲美洲去看看玩玩。
  饭店里的一只狗穿过草地,走到游泳池边喝水。走回来的时候我向她招招手,她竟也无声地过来,温温顺顺地任我摸上几下,然后又悄悄地离开,闻着海腥味儿听着海浪声,看着不远处蓝蓝的海白白的浪,一时恍惚得不知今昔何昔。
  
  蜈蚣冢
  用生机盎然来形容非洲是最准确的了,大到原始森林,小到我门前这片草丛,都蕴含着旺盛的生机。
  这天正在树下捡芒果,突然看到一条一指长的黑虫子爬了过来,身子两边有很多小脚,身上是一环一环的黑甲,不知道是不是蜈蚣,虽然不太象我见过的蜈蚣,但是蜈蚣也有好多种啊……
  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用树枝把它挑到水池边,那里面养着我最喜欢的一只乌龟,上次把我钓回来的小鱼给吃了,这回再让它尝尝山珍吧。我把蜈蚣丢进水池,它象个黑色的小球沉到池子底,然后舒展开来,如一柄黑色的利剑般向池边爬去,而我那只乌龟也感激地看我一眼,迅速向蜈蚣游去,眼见就要再现非洲弱肉强食的惨烈场面,那乌龟却连连刹车,四个爪子拼命向前蹬着,止住前冲的身子,然后转回身去,用比刚才还快的速度跑到离蜈蚣最远的水池一角,头和四爪全都收回到壳里不动了,我看的目瞪口呆,原来这个蜈蚣真的很毒啊,眼见着它顺着池子壁爬了上来,浑身水淋淋的黑色环甲看起来都闪着邪恶的光芒,我竟然打了个冷战。  
  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我犹豫了一下,飞跑到自己门前,拿过那里的一个空药瓶,然后又跑回树下,蜈蚣已经爬进草丛,我拨开长草,象是俯瞰着一列跋涉在蛮荒之地的火车……我把药瓶放在火车前,它乖乖地进了隧道。该怎么处置它哪?把这么凶狠的虫子控制住了,我很兴奋,我挑了点清凉油丢进瓶子,这是对付非洲蚊子的利器,想必也能让蜈蚣印象深刻,那蜈蚣身子挺长,在瓶里面艰难地转动,细密的小脚在玻璃壁上无助地抓挠着,留下一片爪印,很快就缩成一团不动了,难道这么容易就死了?我把它倒在地上,它首尾两端都流出黑水,无数的小腿划动着挣扎了一阵儿,死了。这么厉害的蜈蚣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死了?难道这清凉油竟然这么厉害?还是刚才瓶子盖得太紧,把它给憋死了?  
  一阵小风吹过,我骤然清醒过来,一个生灵就这么被我杀死了?我和它只是萍水相逢而已,金风玉露一相逢,反误了卿卿性命。我蹲在蜈蚣的尸体前发着呆,反省着自己瞬间的杀机。
  后来,我拿张纸片写明了日期和经过,然后和蜈蚣一起塞进瓶中,拧紧盖子埋在门前的水泥台阶下,岁月悠悠,如果此生再来贝宁洛克萨,定当到此拜祭这个蜈蚣冢,但愿那时的它,已经轮回转世,重又成为万物生机中的一员了。
  
  葬礼
  当地海关局长的妈死了,我听到消息,心中暗喜,因为这个海关局长对我们一向不太友好,老是在设备材料进关报关免税等方面对我们从严从难,我一直想跟他搞搞关系,可他从不给我面子,这下子机会来了,我要让他给他老娘一个面子。
  我让雇员把我们的两辆丰田皮卡和一辆面包车全都加满了油,擦洗干净,保养清爽,然后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海关大楼前停下,海关局长已经回家奔丧去了,我把车钥匙交给局长秘书,说惊闻了噩耗,很替局长难过,他家里要办葬礼,肯定来往客人很多,这几辆车让他先拿去用,再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然后我留下名片,在众人的注视下飘然而去,我相信,那个秘书肯定马上就会给局长拨电话的。
  果然,还没等我到家,局长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先是表示感谢,然后就邀请我去参加葬礼,我当然答应下来,然后回到家中,谢绝一切外出活动,专门等局长派人来送葬礼的请柬,两个小时之内竟然到门口去看了四次,一听见车声就以为是送请柬的来了,还拉着准备下班回家的厨师探问参加葬礼的各项注意事项,等拿到请柬后挑灯观看,封面上印着局长母亲的遗像,我注视着她的眼睛,心中倒闪过一丝不安。我这么利用老人家的面子,真有点不好意思,可谁叫你儿子老是铁面无私,不肯给我面子哪?
  我来贝宁之后,有一段时间专心协调与当地各部门的关系,一周之内曾9次在当地最好的饭店――红星饭店请客,那饭店老板也跟着沾光,把洛克萨的头头脑脑依次都见了个遍,可只有这个海关局长,就是不肯赏光,可怜我准备好的糖衣炮弹连塞进炮口的机会都没有,今天可不同啦,按照贝宁当地的习惯,葬礼上是要收礼金的,多少不限,此刻我坐在灯下,一边包着一个厚厚的红包,一边恶狠狠地想着他被我的糖衣炮弹打中的样子,那红包我包得厚了点,跟半块砖头似得,我在手里掂量着,是不是太明显了?我灵机一动,又把西非法郎换成美元,看着不那么扎眼了,可是怎么才能让他知道是我送得哪?再加张名片就不好了,太功利了,我找出一个有着公司名字的旧信封把钱装进去,这样既能让他知道钱是我送的,又显得很自然。
  在葬礼上,海关局长见到我之后态度比以前好得多,我也按照当地风俗,很有信心地把红包放入他胸前的大口袋里,从此礼尚往来,海关局长这一关就算被我拿下了吧。
  丧礼之后,有一天,海关局长亲自还回了我的几辆车,然后拿出一个信封,说是借用这几辆车的费用,我大跌眼镜,这位老哥不会有问题吧,还没有等我推辞,他又拿出一个信封,我认出是我用来装糖衣炮弹的信封,头立刻就大了,果然,他把钱还给了我,而且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根据当地风俗,不能收远客的礼金,我来自遥远的中国,是他母亲和他自己都很尊重的客人,所以这份礼金他不能收,收了,母亲在天上不答应。
  我本已混成一团的方寸,此刻却被这句话镇住了,我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心中一阵阵惭愧,此时也不必多说,只是重重地握他的手,我相信他会知道我明白了的。



------来源: 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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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2-12 15:39:19 |显示全部楼层
急招合作在纳米比亚办粘土砖砖瓦厂或转让该设备
我们准备在纳米比亚北部城市,与安哥拉相邻的边界城市,投资办隧道窑式的砖瓦厂,设备已经定做好,因资金短缺,该项目停下来,设备还在国内,因到纳经商是无法取的合法身份的,只有办厂,如有愿意合作者,或想买下整套设备都可以,该设备有两套,一套是制砖设备,有40双极真空搅拌式制砖机,对滚机,燕尾式切胚机,输送机,粉碎机,切条机,另一套设备是隧道上的输送设备,轨道,推进器等,这些设备适合非州炎热的天气,联系人,张女士,电话8613773706187。中国
                 20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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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3 16:12:08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可比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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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4 19:39:40 |显示全部楼层
好帖子啊.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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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 12:41:22 |显示全部楼层
很精彩的文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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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2 20:08:17 |显示全部楼层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久违了,贝宁,多哥,非洲大地,作者辛苦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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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9-3 16:01:39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你是个既懂享受又有情趣,既聪明又圆滑的人哪~~在异地他乡能生活得有滋有味实属不易!
喜欢这些细细嚼的文字。
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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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8 20:55:14 |显示全部楼层
科迅锂电车利用自身生产锂电池、锂电车专用电机、锂电车架的优势,在2011年强势进入锂电电动车行业,用过硬的电池质量、完善的售后体系,推出锂电池质保3年的承诺给消费者坚定了信心,打破了消费者对锂电车观望、担心的壁垒,在锂电车行业率先掀起锂电车市场风暴,并迅速占领锂电市场,为中国锂电车推广做出了贡献,成为锂电车行业领军企业。科迅锂电 轻便好看

锂电电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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