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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 利比里亚逃生记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7-12-15 07:32:33 |显示全部楼层
利比里亚位于西非海岸,属热带雨林气候,热带植物长年生长,高速公路两旁绿树成荫、灌木丛生。我们农场距首都蒙罗维亚3 0 公里,再由高速公路拐进去三四里,几乎是藏匿在一片丛林之中了。

  农场占地4 0 英亩。当地的土地租金很便宜,4 0 0 美元一年,我们签约租期1 5 年。租金一年一付。我们在农场中央一字排开建了八九间房子,雇用3 0 多个黑人,种植了一些热带作物:如苦球是一种类似茄子的热带作物,四季生长,可生吃也可熟吃;还有非洲辣椒。另外,还附带种了一些从中国带过去的蔬菜,如黄瓜、茄子、丝瓜等等。平时,农场由两名中国农技员负责管理:老汤养鸡,小粟种菜。我们公司在蒙罗维亚市区还经营了一家中国餐馆。当时,我是公司的会计兼翻译,工作需要经常两边走动。

  我们三个人相处和睦,闲着无事,就和黑人瞎聊、吹牛,喝棕榈酒,玩扑克。西非白天天气炎热,晚上却凉人,下半夜里还得盖厚厚的毛巾被。那种日子过得也还惬意。

  1 9 8 9 年圣诞节之夜,利比里亚边境城镇甘塔发生了暴乱,由当地宁巴族人组成的反政府武装和政府军交火了,不久,反政府军即占领了甘塔。我们的农场距甘塔3 0 0 多公里。

  甘塔打仗以后不久,另外两个在甘塔附近黑人农场的农技员老何和老戴也到我们农场来了。

  老何所在那个农场属于利比里亚财政部长所有,他也是我们公司在利比里亚的合作伙伴。他用国家发展农业的无偿贷款,给自己办了一个“模范”农场,还要我们选派两名中国农技员,照看农场.反政府军最恨这种政府官员,政变不久,他们就占据了那个农场。老何和老戴担心军人虐待他们,连夜逃到我们这里来了。我们的农场是中国政府投资开办的,中国人自己当家作主,估计无人来骚扰。老何他们准备这场部族政变平息下来后,再回自己的农场去。

  部族政变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次则不然。自从老何他们从甘塔躲到我们农场以后,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不但不见局势稳定下来,坏消息却一个一个地传来了。

  反政府军从高速公路上一个劲冲过来。甘塔距蒙罗维亚3 0 0 多公里,反政府军已顽强地向蒙罗维亚方向推进了1 0 0 多公里,他们沿公路、丛林一路杀过来。

  政府军在高速公路上殊死抵抗,伤亡惨重。

  我们农场的5 个中国人闻讯后,有点沉不住气了。5 个人都是国家公派出国的,一切行动应该听中国大使馆的。问题是半年前,利比里亚政府与台湾"建交",中国宣布与利比里亚断交,大使馆也于半年前撤回中国去了。利比里亚仅留了少数像我们这样投了大量资金一时走不开的公司工作人员。中利两国断交后,我们这些人以民间商务人员的名义留在了当地,和平时期还过得去,如今,战争开始了,怎么办?我们暂由邻国塞拉利昂中国大使馆代管。塞拉利昂现处和平环境,能理解我们这些身陷战区的人的焦急心情吗?

  不久,反政府军已逼近蒙罗维亚了,激烈的战斗就在我们农场东面的橡胶园里打响。

  橡胶园由美国老牌橡胶公司火石公司(F i r e s t o n e )经营。方圆三四百公里,全是橡胶林。政府军与反政府军在橡胶林里打开了拉锯战。晚上,机枪声嗒嗒地吵得睡不着觉。

  那段时间,美国、英国大量撤离本国侨民。美国3 0 0 0 名海军陆战队员进驻蒙罗维亚。当地英文报纸头版头条登载这些消息。美国之音、英国B B C 广播连篇累牍地报道利比里亚前线战况。

  国内亲友一封封来信,无不牵肠挂肚。此时,在利比里亚经商的中国人都飞回中国去了。

  那段时间,我感觉很闷,常常莫名其妙地出汗,时常感觉死神就在身旁不远处徘徊。实在闷了,就一个人启动5 0 型拖拉机,开到前面地里,犁了一大块地,将已老了的苦球树全犁掉。我撒了许多台湾的萝卜种在地里。拖拉机的轰鸣声遮盖了附近橡胶林里的枪声,心里感觉好多了。

  老何、老戴、老汤、小粟四人则在摸麻将,苦中求乐。(待续)

发表于 2007-12-15 07:33:11 |显示全部楼层
不久,中国驻塞拉利昂使馆派人口头通知,利比里亚公派人员全体撤退。撤退方式自行决定。各单位财产找人代为照看,单位若能留人看守也行,开会讨论决定,允许个人申请,不硬性规定。公家财产若实在遭受损失了,由使馆出面向国内公司解释。

  我们开了几天会,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更多的是考虑这一撤退撤到何时为止?撤退期间费用自己承付,划算吗?据说,塞拉利昂一只鸡要7 美元,一个月吃、住要花几百美元,如果战争老打下去,出国两年辛辛苦苦赚的美元不全丢了?

  附近的枪声越来越稠密了,大家都有点坐立不安。结果,老汤要求留下守农场。公司原来答应过他,由他承包农场,他已视农场为自己的财产了。小粟被一个台湾人找去,台湾人答应给他每月4 0 0 美元报酬,战乱期看守农场。老戴、老何的机票由他们的黑人老板、也是我们在利比里亚的合作伙伴,国家财政部长圣弗朗西斯先生提供。他还兼任利比里亚的海关关长,是一位权倾朝野的人物。他是美国黑人,棕红色皮肤,1.95米的大高个,四十上下,长得很帅气,但也很傲慢。事先,他不想给老何他们两人机票,理由是合同两年期限没到,只有一年半。公司知道圣弗朗西斯先生不好打交道,给我留了一句话,如果我要不到老何他两人的机票,我也不要走了。我只有尽全力据理力争,交涉了一个半月,一直到五月中旬,才帮老何他两人要到机票。这样,他们二人将持机票于6 月上旬直接由蒙罗维亚飞回中国。我则买到了5 月2 4 日飞塞拉里昂的机票,公司我要去那里谈判,签定英文合同,承包一家五星级宾馆的餐厅。

  5 月2 4 日晚,农场几个人为我饯行。此时,农场又来了一个上海小伙子小蒋,他是私人出国的,没钱撤退,只能硬挺了。他说,他就在中国人自己的农场躲几天,他平时爱来这里玩麻将,我们就要他住下来了。

  那晚的饯行气氛很不一般,谁知道这一次分手,对于其中几位来说竟成了永别!

  晚上1 0 时我离开农场,直奔机场赶乘荷航。一路上橡胶林里枪声四起,夜空里信号弹此起彼伏,交火双方在打拉锯战.公路上哨卡多得数不胜数,老远就听见哨卡子弹上膛的声音,我的黑人司机几次吓得要趴到方向盘下面去。后来,临近哨卡我干脆将车内的顶灯开亮,让对方看清我是外国人。并且老远英语喊话:“不要开枪,我是去机场乘飞机的中国人。”就这样,一路上还是花了许多“买路”钱,才赶到机场搭上飞机。

  飞机上全是难民。美国人、英国人早逃了。现在逃的差不多全是黎巴嫩人,他们在西非几代了,财产太多,舍不得离开这里。我看了一下飞机上,只有我是唯一的中国人。因为私出的有钱的中国人早跑了,就我们这些公派出国的人,在没有上面的通知之前,还真不敢跑。我们公司在利比里亚的资产太多了。

  6 月3 日反政府军用迫击炮轰击机场跑道,蒙罗维亚机场被迫关闭,各国航班停止飞行。

  6 月1 7 日反政府军潮水般冲进首都蒙罗维亚市区。交战双方开始空前残酷的街头巷战。这场战斗前后激战了1 0 0 天,震惊世界。双方投入大量兵力,以致动用了大口径榴弹炮、装甲车、坦克,甚至飞机,常规战争中能使用的武器全用上了,这在非洲近年的局部战争史上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久,利比里亚总统多义在蒙罗维亚自由港被反政府军活捉并处决了,英国BBC电台记者拍摄了总统被处决的全过程。事后, 反政府军又分成两派和政府军的余部打得不可收拾。这场三方混战的局面一直延续了十六年,只到联合国插手才停火。这已是后话了。

    当时,我们公司在蒙罗维亚使馆区投资经营的中国餐馆,是蒙罗维亚市内首屈一指的豪华餐厅,在这场鏖战中全成了一片废墟。国际电视屏幕上显现出来的图像令人惨不忍睹。

  我们公司派往利比里亚8 个人,有3 人是最早随大队人马开车撤退的,我是稍后一些时间一个人乘飞机出来的。公司知道我们先后抵达平安地带,稍稍安了一点心。但是,蒙罗维亚成了一片焦土以后,公司还有4 个人在利比里亚。

  国内公司急了。因为4 个人的家属,男女老少几十号人全由外地赶到长沙,向公司要人。公司大楼走廊,办公室里全是哭喊吵闹的家属。

  国内公司的电报经由塞拉利昂中国使馆传到我们手里,国内责成我们不惜一切代价返回利比里亚,将他们四个人带出来!

  这样的电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们怎么进去,进去了还能再出来吗?正不知怎么办时,塞拉利昂中国使馆接到科特迪瓦中国使馆的来电,称湖南国际公司二位同志已脱离险境,逃到科特迪瓦。

  我们马上回电,要求他们飞来塞拉利昂,并问是哪二位?从回电中知道是老何、老戴。

  老何二人于6 月2 8 日飞抵塞拉利昂,我们见面后,悲喜交集。一个月不见,二人已变得不成样子。(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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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5 07:33:57 |显示全部楼层
老何不太爱讲,老戴爱讲。晚上老戴和我挤一个蚊帐,讲了过去一个月里的遭遇。

  他说:5 月2 4 日司机回农场,说你已上飞机走了,我们都放心了,都说你命大,走运。但是我们6 月上旬都不能上机场了,因为6 月3 日机场宣布停飞,只能等机场恢复正常营运。原以为再等几天,局势能好一些,说不定反政府军夺取政权后会发布安民告示的。

  他们估计错了。殊不知,祸从天降。一天,一个被农场开除的黑人拖拉机手带着一卡车反政府军士兵冲到农场来抓人。他要抓的是小粟,小粟开除了他,他怀恨在心。一见要抓的人不在,就抓住老戴他们三人。

  士兵们命令三个中国人跪成一排,军官下令士兵上膛瞄准射击。三人中老戴是农机系毕业的大学生,多少有点英文基础,平时还能说一点英语,拼命央求别开枪。小蒋早已涕泗滂沱,嚎啕痛哭,也难怪,只2 0 多岁的人。

  一个当官的用手枪点着老戴的脑门,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你们台湾人从中挑唆政府军与我们反政府军的关系,还从台湾运军火来,让我们国家打得一塌糊涂,难道还不知罪?”

  老戴脑子特灵,一听这理由,几乎要蹦起来辩解了。

  “长官,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派来的中国专家,不是台湾人。”

  “凭什么证明?”

  “可以看护照。”老戴马上跑进屋里,翻出护照让当官的看。不料,军官是农民出身,不论英文、中文统统一字不识,一本护照拿在手里反复看,口里还在下令,准备开枪。老戴把护照摆正让当官的看,也不行,几个士兵过来看,也是几个文盲,老戴急得犹如热锅上蚂蚁。

  老何在边上补了一句:“让他们看看上面有一个天安门,认识吗?”

  果然,几个当兵的一看,异口同声地说:“北京!北京!”黑人认识护照上的天安门徽记。北京在黑人的心目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因为多年来,北京的C h a i r m a n  M a o (毛主席)给他们建了体育馆,还送了许多东西,包括大米等。他们中的大人小孩常常喊中国人C h a i r m a n  M a o 。平时,听黑人喊这些,我们还不当一回事,一笑置之。那天,老戴他们像找到救命草。士兵们马上叫他们起来,并握手要交朋友,连声说:“S o r r y , s o r r y 。”

  枪毙已是一场虚惊,但是这个“朋友”也就交上了。局势还稳定时,我们农场一次买了4 袋1 0 0 公斤装的大米,还开玩笑地说:“备战备荒为人民”。那一次,让士兵拿走两大袋。

  反政府军围城不下,没几天当兵的又强行拉走一大袋米,只剩下半袋米让他们三人度日,弄得三人在农场快没吃的了。幸亏我在农场前面种的萝卜长出来了,一个萝卜一二尺长,又粗又大。三人用萝卜煮稀饭,掺和着对付日子。盐又没了,吃起来没一点味道。接下来,士兵也去地里抢萝卜吃。他们三人思量,不能再呆了,不打死也会饿死的。只有走。那天,他们刚走近高速公路,士兵一梭子弹打过来,泥土溅了一身,赶紧趴下。通过喊话,方知要买路钱。花几百美元买一张路条,到下一个防区又要买,一个防区只管1 0 多里路。小蒋早已身无分文,只得央求二位大哥帮忙一起带出去。

  三人一出农场路口,见高速公路旁黑人士兵的尸体早已烂得露出白骨。黑人死了以后,黑皮肤全成了灰白色,特别吓人,在那臭气熏天的死尸堆里穿行而过,弄得胃里的东西全呕了出来。

  从蒙罗维亚郊外步行到科特迪瓦3 0 0 多公里,他们在洪流般的难民群里步行了三天三夜。

  在那三天里,路边没地方买东西吃,商店都是空无一人。路边能吃的果子、野菜全让蝗虫般逃难的人群吃光了。喝水也成问题,往往是一洼泥水,几个人趴在上面咕咚咕咚喝一顿。他们后来两晚上根本不敢睡,就是要赶在彻底饿得走不动之前走到科特迪瓦去。

  到达科特迪瓦后,中国使馆的同志将他们围成里三层外三层,嘘寒问暖,让他们终身难忘,以至于他们一到塞拉利昂,就要回中国去。还是祖国的亲人亲啦。

  以前,老何在巴巴多斯当过两届共四年的农业专家,这次在非洲又当了两年农业专家。他说他再也不出来了。

  小蒋则留在科特迪瓦了,由使馆介绍在一个台湾人的餐馆打工。一则他没回国机票,二则他是上海人,若没发财两手空空回上海,他是宁可让人挖祖坟也不干的。

  送老何、老戴登上归国的飞机后,我们还得想办法找尚在利比里亚境内的两个人———小粟与老汤。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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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5 07:34:46 |显示全部楼层
我和公司经理准备返回利比里亚,但是,许多外省国际公司的人都讲,此去凶多吉少,你们进去了,若出不来,又派谁去找你们?岂不更成问题?何不找找西非七国维和部队?当时西非七国的军队和美国海军陆战队的后续部队正在塞拉利昂首都弗里敦集结待发,大街上到处都是各种不同肤色的军人、还有涂满迷彩色的坦克和装甲车。

  这也是一个主意。我们找维和部队司令交涉,问题又来了。司令官是尼日利亚人,他说他是军人,军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若你们这些中国商务人员、平头百姓进去,谁为你们安全负责?

  他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们。他说,他的部队尚在集结中,何不找找先头进去了的美军海军陆战队呢?3 0 0 0 名美国士兵已进入蒙罗维亚了。我们找美国驻塞拉利昂使馆,与美国使馆军事参赞谈了我们的想法,希望美军在蒙罗维亚市郊找找我们两名同事。美方听说是两名国家公派人员,要中国方面出具外交照会,他们方可通知军队行动。这样的大事不是我们几个普通外贸驻外人员谈得好的,我们如实汇报到中国使馆。使馆请示外交部,很快,国内同意了。并指出,只要是中国人,不论是公派,还是私出,是大陆同胞还是海外侨胞、台胞,都要接到安全地带来。美国大使馆接到中国的外交照会后,马上在利比里亚用高音喇叭发布消息,并四处张贴布告,通知中国侨民到美国使馆集中。许多中国侨民被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直升机或大型兵舰接到塞拉利昂来了。

  我们几乎天天去直升机场和海军码头看,就是不见我们公司的小粟和老汤,的确令人心焦如焚。

  大约这项行动开始后一个多星期了吧,小粟坐西非维和部队的大型登陆舰到弗里敦来了。他也是6 月1 7 日那天由郊区另一个台湾农场退进蒙罗维亚的。小粟替人看守的那个农场是蒙罗维亚郊区最大的农场。

  在蒙罗维亚激战1 0 0 天的日子里,小粟正处在交战中心地带。双方军队在那几条街区开始逐街逐巷地搞拉锯战,昼夜杀声震天,枪声震耳欲聋。

  同样的,在全国上下发生粮荒的日子里,他也像农场里的老戴他们一样,被押到了海边沙滩上。不过,这是政府军士兵,冲锋枪枪口对准他的太阳穴,枪口冰冷。他是农业种植专业毕业的本科生,在非洲快三年了,也能说一些英语。在此之前,他一再辩解央求,无济于事。

  阳光下的金色海滩,显得特别美好,他不忍离去,索性闭上眼睛。

  听到对方子弹上膛了,他一颗泪珠沿面颊淌了下来。黑人军官问他:“难道你准备这样死去?”

  “我不想这样死去,但是我没有办法不死呀!”军官说:“你有办法,只要交出粮食就可以活命。”

  他一听喜出望外,马上答应将地窖里的粮食交出来。士兵们在地窖里搜出两袋粮食,扬长而去。他还藏了一袋大米在阁楼上。靠那袋米,他维持了差不多1 0 0 天。白天,躲在地窖里不敢出来,晚上才敢溜到房里弄点吃的,还要把窗户堵得严严实实。后来鉴于利比里亚的战争一时结束不了,他决定逃出利比里亚。此时,正逢美国使馆通知中国侨民去使馆集中。他和台湾老板一商量,马上冒险穿过弹坑累累的市区,赶到美国使馆,乘军舰来到塞拉利昂。(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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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5 07:35:46 |显示全部楼层
总算又出来了一个人。此时已是1 0 月中旬,距我们撤离利比里亚半年多了,返回利比里亚重新开业的希望已成泡影。那阵子,伊拉克又开始进攻科威特,中东的中国人也开始成群结队撤回中国。国内公司担心万一中东打得不可收拾,我们就更回不来,于是通知我们不要再等,不要再去利比里亚了,全体撤回中国。

  1 9 9 0 年1 0 月1 8 日,我与小粟最后一批乘苏航经莫斯科回国。此时只有老汤一人留在利比里亚了。

  老汤的消息也是一年之后才得到的,那是1 9 9 2 年,我再次返回西非塞拉利昂。中国使馆的人在利比里亚战争基本平息后,返回利比里亚,到我们农场附近打听老汤的消息。听人说,他死了,已永远埋葬在农场里了。使馆的人带回一份有四个黑人农场工人摁了手印的证明。他们说,当兵的杀了中国农业专家,将他埋在他生前最爱去小憩的丛林边上了。

  6 月1 7 日那天,老汤和老戴他们分手以后,独自一人返回他留守的农场。不到两天,一个连的反政府军士兵占了他所在的农场。他的农场离高速公路很近,最适于驻扎机械化部队。

  士兵们要老汤喂马,冲洗装甲车,还让他当伙夫,老汤忙得不亦乐乎,他累病了。他一直犯慢性疟疾,开始发病了,每天打摆子。吃了点儿药后好了一点儿,他要求进城看病。当兵的要他交出身上的美元。他说没有。士兵说,你走吧。老汤找了一辆出租车,谈好价格,又一个人悄悄溜到放钱的林子里,拿出藏着几千美元的小包,刚要上车,几个士兵一拥而上抓住他。老汤当然不肯几年的心血让人抢走。双方打斗,对方挥起枪托砸他,他被打得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呻吟,呻吟中他很不服气:“总有一天,我会找你们算账的!”

  当兵的见他还说这些话,干脆一梭子朝他扫去,打得前胸千疮百孔,以免他秋后算账。

  当天下午,这个开枪的士兵又被当官的在临时军事法庭上枪决了。罪名是无故枪杀外国专家。最后钱自然归了当官的。

  在国内时,老汤是全省有名的养鸡模范,他的养鸡事迹一上省报,我们公司就找他出国办鸡场。他是党员,又在罗湖桥当过7 年边防军,政治上可靠,业务上过硬。

  守罗湖桥的兵犹如祖国大门口的哨兵,要求很高,不仅政治素质好,还要求高大英俊,像仪仗队员一样神气潇洒。老汤具备这一切。他爱唱、爱热闹,几乎每天早上都是他的歌声将我们吵醒。他再不就是打开录音机,放李玲玉的录音带。 他还喜欢看那年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的光盘,那上面有李玲玉唱的大草原,他一年下来,看了165遍!

   “太阳好大啊,快出来看啦!”他最喜欢喊大家看太阳,几乎每天早晨,我们还在睡梦里,就听见他那衡阳话在大声喊道。

  听说他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我们都不敢相信,他武功很好,他在部队受过严格的擒拿格斗训练。他常笑我们,没受过部队里的锻练。他还告诉我们,听见枪声,应怎样卧倒才能保护自己。他却永远埋葬在了异国他乡。那年他3 8 岁。▲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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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5 22:18:08 |显示全部楼层
政治的较量!生死悬于一线,在恐惧中生活,此种滋味几人知晓!人的心态,人的生命,人的爱!
愿世界和平,使所有人忘掉心中曾有的阴霾!
好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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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7 05:28:24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心里酸酸滴,不是滋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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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7 05:59:47 |显示全部楼层
不做乱世人 咱老百姓不求荣华富贵 就求个平平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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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17 14:48:43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的利比里亚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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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0 01:32:45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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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2-20 15:37:07 |显示全部楼层

但愿这种日子永不再来,让和平的阳光永远照耀在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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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1-28 01:52:29 |显示全部楼层
为钱丢 命  。。。!!!!!!!!!!!!!!!要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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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2-18 19:47:06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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